众所周知，北宋大政治家、大文学家王安石有一首家喻户晓的《元日》诗：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首诗的第四句说“总把新桃换旧符”，是说每年农历元旦，家家户户都要用新的桃符换掉去年旧的桃符。古人认为，过年时节，在大门上面挂上个新的桃木人和在大门的两侧悬挂两块桃木片写的祈福避灾的话语，邪恶的鬼魔就不敢进门了，这种采用桃木制作的东西，就叫作“桃符”。后来为了方便，这种桃木制作的所谓“符”，就被用红纸写的春联取代了，所以现在各家各户春节期间大门两边贴的春联，还可以称为“桃符”。

    那么，古代的人为什么采用桃木制作大门上面的“符”，而不采用其他的树木来制作大门上面的“符”呢？这是有多种来历的。

    最早的说法源自于《山海经》的记载。

    《山海经》里说，黄帝时期，东海中心的一个岛屿上有一棵特别庞大的桃树，这棵树可以覆盖三千里。这一棵特大的桃树上，住着两个神，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神荼和郁垒的唯一职责，就是守在这里，凡是有鬼进出，如果是善鬼就放行，如果是恶鬼，就马上抓起来吃掉，所以凡是恶鬼全都害怕他们。因此黄帝和他的子民们都十分相信神荼和郁垒的神力，相信他们能够清除邪恶，祈求安福。于是黄帝规定，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要采用桃木制作桃木人或者用两块桃木板，分别画上神荼、郁垒的图像，桃木人悬挂在大门中间，神荼、郁垒的画像悬挂在大门的两侧，这样有了桃木符，就会万恶不入，万邪不侵了。

    关于桃符，除了《山海经》的说法，还有其他的说法。

   《左传》中有一个历史故事，也是说桃木可以祈福避灾的。这个历史故事说，鲁襄公二十九年，鲁襄公到楚国去，正好遇到楚康王去世，楚国人要求鲁襄公也要穿丧服，楚康王是一国之君，鲁襄公也是一国之君，国家不分大小，他们是平等的，所以鲁襄公无论如何都不能为楚康王穿丧服，但是出于外交礼仪，又不能生硬的拒绝，怎么办呢？于是鲁襄公的随从人员提出了一个办法，让楚国同意鲁襄公给楚康王送一个桃木人和两块画有神荼、郁垒图像的桃符，以表示代替楚康王的后人祈福避灾，结果楚国人也因为相信桃符的神力，就同意了这个办法。这个历史故事说明，在春秋时期，人们特别相信桃木符的祈福驱邪的神力。

   《周礼·檀弓下》里说：“君临臣丧，以巫祝桃符执戈，鬼恶之也。”可见在丧事时，桃符能够起到镇鬼驱邪的作用。即使不是丧事，同样也可以用桃符镇邪驱鬼。比如《周礼·夏官·戎右》说，在诸侯会盟时，既要割牛耳取血分饮，以表示信用，又要用桃符来镇邪，以防止鬼魔侵害。《左传》里又记载了一件事，说鲁昭公四年，凡是夏天取用冬天藏的冰时，必须用桃符先镇邪，然后才能取冰。

    因为人们都相信桃木的神力作用，不仅桃树的板有镇邪驱魔的作用，而且连桃树的树枝、树叶、桃花、树根、果实都有祈福和驱邪作用，堪称桃树全身都是

宝。比如用桃树枝放在门口避邪，桃花泡水洗澡，桃树叶桃树根熬水喝治病，而桃树的果更加被冠以“仙桃”，作为祝寿庆寿的象征物。

    我国古代关于桃木的传说很多，例如神话传说里早就有了西王母娘娘种的仙桃，吃一颗就能长寿的说法，而在小说作品中就有宋人《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和明人吴承恩的小说《西游记》来孙悟空偷仙桃的描写，《太平广记》中刘晨、阮肈入天台山遇到女仙姑送仙桃充饥和指路，等回到自己家里已经过了十世的故事，《列仙传》里葛由喜欢雕刻桃木羊居然可以骑羊入蜀成仙的故事，等等，都与桃木神力有关。

    总而言之，在古人眼中，桃木的神力不仅与许多神话传说有关，而且也与现实生活相联系，都把一些美好的理想、愿望与桃木联系在一起，比如陶渊明的名篇《桃花源记》，就把与世无争、丰衣足食和悠然自得这些人们向往、追求的境界，都以桃树结合在一起，就是说明桃树是一种能够给人带来太平、安乐、幸福、美满的生活。

    那么，为什么古人这么相信桃木、桃符的神力呢？

    《岁时记》这本书里有这样的说法，认为“桃者五行之精，压伏邪气，制百鬼”。而《岁典术》一书也说：“桃者，五木之精也，今之作桃符著门上，压邪气，此仙术也。”所以，在古人的思想观念中，能够驱邪避邪，那就是一种福，就是到现在，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仍然认为无灾无祸就是福。可见中国人民对于幸福的要求或者标准并不高，他们一个幸福的底线就是无灾无祸，就是平平安安。

    古人如此信奉桃木、桃符的神力，当然具有某些迷信色彩，但是深究下去，这是他们一种人生观的表现。人活在世界上，也不过百年，虽然时间短暂，但是生命是最宝贵的，所以怎么能保住生命应该是第一位的。古人科学技术不发达，因此他们只能把保住生命，保住一生无灾无祸，能够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希望，就寄托在驱邪恶，避鬼魔方面，祈福是以驱邪恶、避鬼魔为前提的，认为只有驱赶邪恶、避免鬼魔的侵害，才能祈求幸福。所以，不论是现实中还是传说中，凡是能够驱邪恶、避鬼魔的说法，他们都坚信不疑，并且坚决地去执行，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这就充分说明，我国古代的人，自始至终都把没有灾祸、没有灾难作为福的最基本、最正确的条件，所以有了各种各样关于桃木、桃符能够驱鬼避邪、可以避免灾难的理论、说法和神话传说，他们全都信以为真，这并不是他们相信迷信，而是他们最基本的人生观的体现。

    无灾无祸就是福，别说古代人具有这种人生观，就是现代人也同样具有这种人生观。现在绝大多数的人尤其是普通老百姓都说：“只要无灾无祸，一生平平安安，全家健健康康，即使经济上穷一点，生活上苦一点，也就是很幸福的了”这就是古代人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情况下崇奉桃木、桃符的神力所表现出来的人生观。现在我们科学技术十分发达，不再需要去崇奉桃木、桃符的神力，但是避灾避祸的思想观念仍然存在，仍然是绝大多数人追求的目标，仍然是幸福生活的基本标准，仍然是绝大多数人最基本的人生观。

作者：岳唐韧

2020年5月23日